赛场上的“不确定”和“不寻常”正发生在越来越多的项目中，不仅为项目本身带来更多的悬念和精彩，也能为中国田径的未来发展带来启示。

经受了将近一周的高温考验之后，在2025年世界田径锦标赛的第二个周末到来时，东京新国立竞技场终于迎来了较为凉爽的天气。19日凌晨的大雨不仅让气温骤降，也使得当日世锦赛晚场的现场观众人数创造了新高，58000余名现场观众甚至超越了一周前百米飞人大战的到场人数。开赛前8个比赛日，现场观众总数已经达到536990人次。

不过，当日的比赛结果让东道主观众感觉有些“冷”。日本的女子标枪奥运会和世锦赛的双料冠军北口榛花人气颇高，却在资格赛遭遇滑铁卢，未能跻身决赛。实际上，这种“不寻常”贯穿着本届东京世锦赛的始终，瓦尔霍姆无缘男子400米栏奖牌，马拉松赛场惊现“绝杀”……一幕幕充满悬念的戏剧性场面交替上演，让这场“运动之母”的顶尖赛事精彩非凡。

出征本届世锦赛的中国田径队派出73名运动员，参加全部49个小项中33个小项的比赛，参赛人数和项目覆盖面均是近几届中颇为出众的一次。与4年前在同一块场地征战奥运会的阵容相比，如今这支中国队更年轻，47名“00后”占据了队伍总数的六成多，其中还包括“小孩姐”陈妤颉在内的13名“05”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首次踏上世锦赛的赛场。进入2028洛杉矶奥运周期的开局之年，年轻的中国田径队焕新出发，在这场不寻常的世锦赛中寻找自己与世界顶尖的距离，也为中国田径的未来寻找希望。

当传统优势已不再“传统”

长达42.195公里的较量，最后竟然需要终点线的高速摄像机才能判定胜负，这样罕见的一幕发生在本届世锦赛的男子马拉松赛场上。东京当地时间9月15日上午，德国选手佩特罗斯和坦桑尼亚选手辛布在跑进体育场时仍然难分伯仲。冲刺撞线时，两人的成绩同为2小时09分48秒，辛布凭借0.03秒的微弱优势夺得冠军，这一优势比前一晚男子百米飞人大战的冠亚军差距还要小。

这是坦桑尼亚历史上的首枚田径世锦赛金牌。无论是夺冠的辛布、屈居亚军的佩特罗斯，还是获得季军的意大利选手奥瓦尼，均不是来自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等人们印象中的传统长跑强国。本届世锦赛上，这种有违“刻板印象”的场面并不少见：男子10000米决赛，来自法国的格雷西耶击败埃塞俄比亚名将科杰尔查在内的多位非洲高手夺得冠军；女子马拉松，世界排名将近300名的乌拉圭选手帕特纳因勇夺铜牌；男子3000米障碍决赛，比米什击败两届奥运会冠军艾尔巴卡里夺冠，他来自“盛产”大力士的新西兰。同时，霍洛威、北口榛花等世界冠军无缘各自项目决赛，同样令人大跌眼镜。

随着训练、康复等手段不断科学化、精细化和全球化，带有地域性的“独门绝技”逐渐开始消解。运动员个体的天赋挖掘和大赛发挥成为致胜关键，使得每个项目中都有来自五湖四海的选手能够参与决胜。中国队本届世锦赛的4枚奖牌来自男子跳跃（石雨豪 男子跳远铜牌）、女子投掷（赵杰 女子链球银牌 ；张家乐 女子链球铜牌）和竞走（王朝朝 男子20公里竞走银牌）3个传统优势项群。不过需要注意到的是，中国男子竞走上次登上领奖台还要追溯到10年前 的北京世锦赛，获得两枚奖牌的女子链球是4个女子投掷项目中中国队唯一未曾染指世界冠军的一项。

没有永远的优势，这句话或许能够在“运动之母”总共49个小项中的绝大多数中得到应验。近年来的世锦赛和奥运会上，独占鳌头的美国队能够在奖牌榜上拉出“无人区”，多少也要归功于其强大的综合实力，能够在部分“优势”失守的情况下实现“东方不亮西方亮”。而中国田径这两个赛季的突破，也往往 发生在非传统优势项目中。从本届世锦赛的状况看，赛场上的“不确定”和“不寻常”正发生在越来越多的项目中，不仅为项目本身带来更多的悬念和精彩，也能够为中国田径的未来发展带来启示。

努力捍卫亚洲田径荣光

东京田径世锦赛落下帷幕，美国队16金5银5铜 共26枚奖牌，断层式地排在奖牌榜第一位；肯尼亚7金2银2铜，共11枚奖牌，排第二位；加拿大队3金1银1铜共5枚 奖牌，排位第三位。略显尴尬的是，亚洲是目前唯一尚未收获冠军的大洲。

中国队2银2铜，4枚奖牌，位列第22位，但在亚洲排名第 一。获得1银1铜的巴林队排名25位。由禹相赫收获一枚男子跳高银牌 的韩国队，排在27位。获得两枚铜牌的东道主日本队，排名40位。随后是获得一铜的卡塔尔队。这样的排名也与近几届大赛中的成绩大体相符，今年5月在韩国龟尾举行的亚锦赛上，中国队以19金9银4铜的成绩高居奖牌榜榜首。踏上世界赛场，作为领头羊的中国队也要有为亚洲田径正名的担当。

实际上，作为奖牌分布最为分散的项目之一，田径项目的世锦赛奖牌榜往往更多取决于一支队伍中超级明星的发挥。西班牙竞走名将佩雷兹包揽女子20公里和35公里两枚金牌，使得西班牙队能够以2金1铜的成绩高居奖牌榜第五位。美国队的两位“飞人”杰斐逊-伍登和莱尔斯在男、女子100米和200米中豪取3金1银，也是队伍在奖牌榜上甩开其余所有对手的关键。此外，包揽女子5000米、10000米两枚金牌的肯尼亚名将切贝特，以6米30第14次打破男子撑竿跳高世界纪录的瑞典天才选手杜普兰蒂斯等等，他们的稳定发挥也是各自队伍在奖牌榜前列立足的保障。

“可能是我把所有运气都留在了东京奥运会上，”时隔4年再度踏入东京新国立竞技场，第10次征战世锦赛的巩立姣最终获得了女子铅球的第9名。10届 世锦赛里，这位36岁的老将为中国队共赢得了2金2银4铜共8枚奖牌。此外，另一位老将刘虹则在8届世锦赛里收获4金1银。在她们的巅峰时刻，出场往往便意味着奖牌甚至金牌的保证，但随着一个个塑造中国田径过往辉煌的名将或远离赛场，或巅峰不再，捍卫中国田径乃至亚洲田径在世界大赛奖牌榜上的位次，还需要努力开掘新的“增长点”。

本赛季截至目前，中国田径已有包括男子400米、男子铅球等10个奥运会项目的全国纪录被刷新。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锦赛舞台上，中国田径未来 将有更多项目向领奖台发起冲击。

在世界大赛中飞速成长

9月20日晚，本届世锦赛男子4×400米接力预赛的赛场上迎来了一支生力军，由梁宝棠、张起宁、刘凯和郭龙宇组成的中国队首次登上该项目的世锦赛舞台。3分00秒77！虽然遗憾止步预赛，但4位小伙子凭借这一成绩刷新了5月广州世界接力赛上刚刚创造的全国纪录，这也是本届世锦赛上中国选手创造的首个全国纪录。

比全国纪录更令人欣喜的是年轻人们在顶尖舞台上的飞速成长。这是刘凯 和梁宝棠的第一届世锦赛，却不是他们的第一场世锦赛。9月13日的第一个比赛日，中国队在混合4×400米接力预赛中迎来该项目的世锦赛首秀，第一次踏上世锦赛赛场的刘凯很是慌张。“没想到世界级的选手在前程就跑得那么快，”作为男子400米新科全国纪录保持者，在国内赛场游刃有余的刘凯上来就被世界大赛的强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只有19岁的他就做好了调整。男子4×400米接力预赛，作为第三棒的他在交出棒次时是第二位的成绩，而他也是小组中 最快的一个第三棒。“上次我也说了，要在前程就把速度加上去跟住对手，给我 的队友尽力创造优势，这次我也做到了！”刘凯说。无独有偶，9月14日上午的女子链球资格赛中，世界青年纪录保持者张家乐前两投由于过度兴奋双双打网，直到第三投才确定晋级。然而在一天后的决赛中，她便能够稳定心态，最终赢得一枚铜牌。

兴奋、紧张、害怕……不同情绪交织在初登大赛的中国队选手内心，对这些年轻人在比赛中的发挥造成影响。尽管他们中的不少已经在世青赛、亚锦赛等赛场上得到历练，甚至年纪轻轻便得到了亚洲冠军，但在世锦赛赛场上和全世界最顶尖的选手同场竞技，这样的感觉和氛围都是其他赛场无法比拟的，也是他们成长中的“必修课”。“有实力，但是心态如果变化的话，实力也无法发挥出来，”著名跨栏教练孙海平在世锦赛前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年轻人最需要的是大赛的历练。”

此言非虚，哪怕仅仅只是经历过一场世锦赛的洗礼，年轻的中国队也已经从 中汲取养分。东京世锦赛后，2026年名古屋亚运会、2027年北京世锦赛，一场场大赛都将成为他们历练的阶梯，直至踏上2028年 洛杉矶奥运会的舞台。本届世锦赛上，弗尔拉尼、莱维尔等20出头的年轻人已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们也正是中国年轻选手学习的目标。“下次破全国纪录是什么时候？最晚就是名古屋亚运会！”张起宁的自信中带着些许嚣张。经过世锦赛的磨砺，这些年轻人们让中国田径的未来有了更多希望。

●文 刘硕阳

来源：《新体育》2025年第10期